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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推荐阅读】举杯泽野 妙趣寰中——刘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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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dm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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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徒

文/雪个


【引子】


刘伶身长六尺,容貌丑陋,常以“天地为一朝,万期为须臾”,终日肆酒狂饮,放诞不羁。


刘伶形体沉默,韬光沉饮,常以宇宙万物为细,幕天席地。终日惟酒是务,不为礼教所挟。


刘伶,一个大人先生寄寓精神的自由,也寄寓了人生的痛苦。他走在竹林里,走在泽野中,走在寰宇外,不与世争,不与俗争,狂酣不止,肆饮不止。


【正文】


自古人生在大痛大悲之后,而有大澈大悟。“寄蜉蝣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”,而后“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。……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。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。”此种宇宙意识,千百年来萦绕生命左右,生生如此,代代如此,所谓人生犹如一叶不系之孤舟漂泊于江海之上,将有限放逐于无限,将短暂放逐于永恒。因此,那些在“以天地为一朝,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衢”之中的人们,开始“行无辙迹,居无室庐,幕天席地,纵意所如”了。


然而,人生又不肯仅仅局限于时空的有限与无限,短暂与永恒,更有时代的混沌与苍茫,所谓人生犹如一叶不系之孤舟漂泊于江海之上,荒荒天域,茫茫人世,尽染不尽的迷惘。因此,那些在“魏晋之际,天下多故,名士少有全者”时代的人们,更加“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惟酒是务,焉知其余”了。而刘伶一个形如槁木,心如死灰的名士,在两者之间都有徘徊和浸泡。


刘伶,字伯伦,沛国人。《世说新语》记载:“刘伶身长六尺,貌甚醉悴;而悠悠忽忽,土木形骸。”一个形貌丑陋憔悴,无为用心的人,在魏晋尚形名之际,与嵇康“岩岩若孤松之独立……傀俄若玉山之将崩”同为“竹林七贤”,并曾出任建威参军,在品评人物,清谈玄远中,必有其过人之处。《晋书?刘伶传》记载:“放情肆志,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”;《名士传》记载:“肆意放荡,以宇宙为狭”,这些将个体之于宇宙,纵横恣肆的品藻,使得刘伶在“悠悠忽忽,土木形骸”之外,蕴涵了悠然独畅,纵横所欲的风骨,也蕴藏了庄子“形固可使如槁木,而心固可使如死灰”的神韵。


刘伶为人沉默寡言,韬光沉饮,却通天人之枢,达寰宇之极。有时“与阮籍、嵇康相遇,欣然神解,携手入林。初不以家产有无介意。”有时“驱车东游,穿林藉草,登高台,临清流,左携阮步兵,右拉嵇中散,挈盒提壶,操卮捧罂,呑吐烟霞,沉酣风月,掀髯长啸,云谷应声,宁知乾坤为何物,尘世之几时哉。”这与嵇康偶锻于洛邑,与吕安灌园于山阳,“收其余利以供酒食之费,或率尔相携观原野,极浪游之势,亦不计远近,或经日乃归,复修常业”,与向秀“不虑家之有无,外物不足怫其心”有着天然的相似。


大抵名士相往合则来,不合则去,纵情所系,或半日一日,或十天半月,尽情所好。而竹林七贤在交游中,除了纵情所系之外,也饮酒服食,而其中饮酒最甚莫过于刘伶。阮籍醉酒能啸,任性不羁;嵇康酒色同体,令人自枯;山涛饮酒不多,八斗未醉;向秀酒色淡雅,欣然自往;阮咸嗜酒于盆,与猪同乐;王戎酒味清香,不舍酣饮;刘伶举杯泽野,妙趣寰中。竹林七贤将酒色融于音乐,将音乐融于山水,将山水融于玄谈,有一种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的旷味,因此不重形往,而重神往。


大抵名士行事有种通脱,而通脱重在神韵,不落言筌之内,前人曹操魏武三诏,惟才是举,后人桓温“不能流芳百世,宁可遗臭万年”,而正始刘伶则脱衣裸形,醉死便埋。一间破败的屋子,酒气缭绕,刘伶在凌乱的器具中,脱衣裸形,酣然畅饮,有人进屋,讥讽不断,刘伶回道:“我以天地为栋宇,屋室为裈衣,诸君何为入我裈中”,放诞如此。其实,名士无论通脱还是放诞,其背后有着许多的无奈,经汉朝百年的一统之后,汉末零乱,由于新政权的需要,遵循名实相合的法治精神,曹操颁布魏武三诏。东晋偏安,清谈流弊,有志之士欲统天下而不得后有高言,不为世事所拘泥,桓温“我若不为此,卿辈亦那得坐谈”。


与此同时,正始的刘伶以个体独立于虚伪的世道,以自由独立于人为的道德,在“以天地为一朝,万期为须臾”中,“行无辙迹,居无室庐”,以此格守着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。也必然借于放浪形骸得以慰藉,而其中的痛苦唯有那个时代的名士所能体会。阮籍穷途而哭,凄怆无比;刘伶醉死便埋,土木形骸。《晋书?刘伶传》记载:“常乘鹿车,携一壶酒,使人荷锸而随之,谓曰:‘死便埋我。’其遗形骸如此。”夫复何言。


然而,刘伶的遗形忘骸或者放浪形骸,在魏晋之际实为常见,“竹林七贤”,或者“嗜酒长啸,琴趣萧散”,或者“博宗伎艺,丝竹特妙”,或者“酒酣起舞,任率无为”,均在在远离尘世喧嚣的竹林中,抒发情臆、排遣苦闷,涤荡心志,寄托生命。而其中,刘伶以酒而闻名,与阮籍醉酒、口不臧否人物实有异曲同工之处,“阮籍为人至慎,口不言人过,但玄远放达,此皆因以故臣立足新廷,怕遭杀身之祸,故饮酒佯狂,终得免于难”。不过,阮籍与刘伶在以故臣立足新廷的同时,也有着个性的不同。刘伶逃避黑暗的政治与污浊的社会,却是真正沉醉在酒乡的混沌世界中,不像阮籍醉酒中浸满了愤懑与悲愁。


汉代以来,政府取士经地方察举和公府征辟,而前者以舆论为标准,重在人物品藻。汤用彤《魏晋玄学论稿?读〈人物志〉》谈到:“品人物则由形所显观心所蕴”“重人伦尚谈论”,刘伶“貌甚醉悴”,“土木形骸”而入纳朝廷,“肆意放荡,宇宙为狭”而出仕为官,其结果似乎早已有定。阮籍沉醉玄远,口不臧否人物得以安命;向秀在朝不任职,容迹而已得以卒位;而刘伶“盛言无为之化”得以罢免,随了“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”的心愿。《晋书?刘伶传》记载:“尝为建威参军。泰始初对策,盛言无为之化。时辈皆以高第得调,伶独以无用罢。竟以寿终。”大概人生总有相应的归宿,刘伶惟有嗜酒寿终了。


汉末以来,王室逐渐凋零,门阀林立,儒家正统思想日益衰落,玄学渐渐盛行,《周易》、《老》、《庄》纷纷传咏,名士在名教自然,有无本末,言意之变中品评人物,崇尚无为,以实现个性的慰藉。而个性的慰藉,玄学的盛行也必然影响名士的政治思想,因此,刘伶在避世隐居,纵酒酣饮中,入仕朝廷,以名士崇尚的无为思想用仕,也必然为门阀贵族以功利的礼教治理天下所难融,门阀贵族未必真诚于礼教但实在利用礼教。因此,刘伶罢免而归也是有定的。其中,也显示了刘伶无争的思想。


刘伶无争,与俗无争,与尘无争,与世无争,与时无争,与人无争,一个以酒为名的人,悠悠荡荡,飘然于天地间。名士有言“虽在庙堂之上,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。”而刘伶也得其道,“举杯泽野,妙趣寰中”,不与天地相争,不与日月相争,无为处事,放诞任性,狂荡不羁,尽情于天地,尽情于酒性。《竹林七贤论》写道:“伶处天地间,悠悠荡荡,无所用心,尝与俗士相忤,其人攘袂而起,欲必筑之,伶和其色曰:‘鸡肋岂足以当尊拳’!其人不觉废然而返。”此中带有放浪与调侃的味道,虽然无争却未必不与己争,只是将彷徨与沉郁系于放浪系于酒色,平鸣而已。


酒色自古是文人的一大慰藉,所谓“正始名士服药,竹林名士饮酒”,而刘伶酒气一身,脸上、嘴上、身上、手上、心上,无所不是。酒之于刘伶,犹如江河之于大川,山峦之于天地,是万物的灵性所在。而刘伶之于酒,犹如嵇康之于琴,以命相系。“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”这是他自己的评价,“一生浑是醉,万古复何悲”这是后人的评价。盛唐的李白史称诗仙,而正始的刘伶史称酒仙。“刘伶原是酒中仙,一醉三年不还钱。其乐陶陶赋酒德,放浪形骸心不甘。”


刘伶饮酒,稳稳当当地饮,踉踉跄跄地饮,迷迷糊糊地饮,忽忽悠悠地饮,潇潇洒洒地饮,饮得不分东西南北,不辩人间俗世,不理古今中外。君不见,刘伶狂饮,“兀然而醉,豁尔而醒。静听不闻电霆之声,熟视不睹泰山之形,不觉寒暑之切肌,利欲之感情,俯观万物,扰攘焉如江汉之载浮萍,二豪待侧焉,如踝赢之与螟蛉”。于是,举杯执觚之间,豪情万丈,浑然天忘,不知身在何方。于是,刘伶饮酒,饮出了酒的气象,人的气象,神的气象。“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”刘伶饮酒,饮出了一个名士的沉着与痛苦,风骨与神韵。


据《世说新语》任诞记载:“刘伶病酒渴甚,从妇求酒。妇捐酒毁器,涕泣谏曰:‘君饮太过,非摄生之道,必宜断之!’伶曰:‘甚善。我不能自禁,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。便可具酒肉。’妇曰:‘敬闻命。’供酒肉于神前,请伶祝誓。伶跪而祝曰:‘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;一饮一斛,五斗解酲。妇人之言,慎不可听。’便引酒进肉,隗然已醉矣。”


旁人口渴,以水解渴,惟有刘伶,向来赖酒,凭他“长鲸吸百川”的海量,却找不到杯中之物,大概夫人见他长醉不复醒也动了气,喝酒的家什毁损待尽……《世说新语?刘伶病酒》,一个短暂的故事,在“简约玄远,真致不穷”中,将名士的诙谐幽默,喜怒哀乐,沉着痛苦,体现的淋漓尽致。一个名士到了死乞白赖向妇求酒,死便埋我的地步,这生涯也着实悲哀了。魏晋之际,清醒的名士人人自危自卫,其荒诞放任的背后,必有着“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”无声的苦闷和叹息。


不过,刘伶不是酒徒,是达人,是人豪。他酗酒、放浪、荒诞,只因“王室陸沉,忠臣酒涕,广陵调绝,义士兴嗟”,刘伶与世道颇有感慨,而托于酒色逃避世俗而已,他不得不借酒浇愁,以酒避祸,或者酒后狂言,发泄不满。刘伶的孤傲旷达,洁身自好,不与世同流,也必然“呑吐烟霞,沉酣风月”,将魏晋风度以及人的觉醒永铸于历史。


然而,纵观史料而言,刘伶永铸于历史的,除了魏晋风度以及人的觉醒之外,还有民间传说和《酒德颂》,但是无论是传说还是文章都系着一个“酒”字,颜延之说道:“刘伶善闭关,怀情灭闻见。鼓钟不足欢,荣色岂能眩。韬精日沉饮,谁知非荒宴。颂酒虽短章,深中自此见。”其中有酒。《晋建威参军刘伶墓记》说道:“至《酒德》一颂,以天地为一朝,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衢。气排山河,襟麾宇宙。漆园老吏且当北面。”其中有酒。因此,古话说:“天下好酒数杜康,酒量最大数刘伶”。两个与酒有关的人物也就系在一起了。


民间传说,杜康造酒醉刘伶。一日,刘伶外出游历,至高山之中,唯见前方酒旗掩映于竹林之外,酒香缕缕浮动于桃花、垂柳之间,飞鸟依依,渓水潺潺,在那雾霭轻盈之内,隐约草屋几间。门上写着:猛虎一杯山中醉。蛟龙两盏海底眠。横批“一醉三年”。刘伶抬头望了望,一股不屑,顿然神往,说话买酒中间,迎来一位鹤发童颜、神情飘逸的老翁,奉上美酒三杯。刘伶问:“一醉三年”。老翁答:“一醉三年,不醉不收钱。”刘伶不觉伸伸手举举杯,一杯下肚,神清气爽;两杯下肚,天旋地转;三杯下肚,跌跌撞撞。刘伶云里雾里,不知何时到了家,不知何时入了棺。可怜刘夫人伤心欲绝,又逢杜康不知趣,到家讨酒钱,气不打一处来,“刘伶喝了你家的酒,已经死了三年”。如今,要去见官。杜康拂袖含笑,好言相慰,“刘伶死了,没的,醉了”,夫人不信,开棺。唯见刘伶睏酣睡眼,连连哈欠,“好酒,真香”。


大凡魏晋时的传说多如此的风趣幽默,但其风趣幽默的背后却遮掩不了名士的无奈和痛苦。自古人生在大澈大悟之后,而有大痛大悲。刘伶嗜酒,如憨如痴,如天马行空,如风云万里,时而恍恍惚惚,放浪形骸;时而锥心之痛,绝望入骨。然而,刘伶何曾醉过?人醉心不醉。他异常敏锐和清醒地洞悉于内心与外界的一切,他异常痛苦和无奈地行进于荒诞与苍茫的世界。他欲隐而无处可隐,惟有酒,一醉可酣九万年。


辛弃疾说道:“漫说刘伶,古今达者,醉后何妨死便埋!”庄子说道:“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……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,乘云气,御飞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”。大概达者和神人都有天人合一,物我两忘的境界。但是,天下到底没有真正的‘隐君子’,他们是没法看到的,有达者却没有神人。“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……吾以是狂而不信也。”鲁迅说道:“真的‘隐君子’是没法看到的。古今著作,足以汗牛充栋,但我们可能找出樵夫渔父的著作来?他们的著作是砍柴和打鱼。”因此,达者虽在,而神人未必有,而刘伶就成了魏晋名士中嗜酒的达人了。


此外,刘伶曾著有《酒德颂》,也是其唯一存世的文章,文风恣肆纵横,放浪形骸,文如其人。在“捧甖承槽,衔杯漱醪,奋髯箕踞,枕麴借糟,无思无虑,其乐陶陶”中,寄寓了老庄《齐物论》和《逍遥游》的思想,天为幕,地为席,无思无虑。然而,老庄齐物和逍遥也未必就饮酒,而刘伶饮酒也未必就齐物和逍遥。刘伶独立的主体意识,以玄远的言谈和乖戾的行为去完成,而他何尝不知有“奋袂攘襟,怒目切齿,陈说礼法,是非蜂起”的人物和礼教。因此,他的《酒德颂》,“惟酒是务,焉知其余”只是内心世界寻求一种主体和世道的平衡而已。


魏晋世界杂然万物,名士犹如漂流在大河上的浮萍,他们寄托酒色,寄托药石,寄托音乐,寄托山水,寄托宗教,借以逃避世道,寻求归顿,慰藉心灵。然而,真正的齐物和逍遥,在任何时代,在任何名士身上并不存在。人生理想与现实,主体与世道的矛盾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。这样刘伶的《酒德颂》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恣肆纵横,放浪形骸,齐物逍遥,而在于完成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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